周二(10月8日)亞歐時段美元兌日元繼續上行,漲0.34%交投於152.40附近,近4個交易日,美元兌日元匯價已經上漲3.8%。走勢上彷彿日元要開啟新一輪貶值浪潮。本文我們通過分析美元指數的情況,以及日本國內經濟的處境,歸納了本次日元貶值的原因,同時得出了日元繼續貶值缺乏支撐。
美元兌日元快速飆升可能帶動量化止損盤
日元並非小幅走弱,而是呈現劇烈「偏航」態勢,恰似一艘在橫流中驟然失控的貨輪。匯率突破152關口絕非平緩滑落,而是由止損盤、持續擴大的利差,以及沉迷利差交易、緊盯屏幕不願移開視線的市場共同驅動的徹底轉向。
交易員們並未陷入恐慌,而是在主動追漲——當持倉結構與政策不確定性形成完美共振時,市場便會呈現這般景象:圖表的核心不再是點位,而是市場信心。
美元兌日元的飆升透着機械性,甚至帶有量化止損盤特徵——買盤止損觸發更多買盤止損,這種態勢一直延續至紐約交易時段尾聲;當紐約交易員逐步放緩操作節奏,市場進入慣常的盤整期,漲勢才稍有收斂。
但此時損失已不可逆:日元的大幅下探早已重塑市場格局,也向所有宏觀交易團隊敲響警鐘——在這個對收益極度渴求的市場環境中,日元匯價試圖重新回歸基本面的價值。
市場情緒以及高市早苗鴿派框誘使市場押注日元貶值
市場仍在研判,高市早苗在自民黨總裁選舉中的勝出,究竟標志著財政積極主義的重生,還是安倍經濟學舊瓶裝新酒的又一次演繹。
她所宣揚的「負責任的財政積極主義」,本質是試圖在政策克制與再通脹目標間尋求平衡。
其初步拋出的政策框架——燃油稅減免、中小企業薪資扶持、可退還稅收抵免——看似足夠審慎,但交易員們已敏銳捕捉到背後潛藏的刺激信號,同時日本政府負債率已經達到歷史高點的260%,繼續擴張的財政政策會引起市場對日元幣值的擔憂。
鈴木俊一任命表面加大升息概率,但債券市場並不買賬
鈴木俊一出任自民黨幹事長的消息,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市場焦慮,也讓財政鷹派有了可依託的熟悉面孔。但債市絕非易欺之物:30年期日本國債收益率一度跳升近20個基點至3.35%,隨後在一場強勁的拍賣后回落至3.24%。
儘管投標倍數(即買盤規模與發行規模的比值)表現尚可,但價格走勢更具說服力——長期限國債市場已開始顯現躁動。
每一次「積極主義」的政策承諾,都如鼓點般在日本固定收益市場回蕩,而市場各方深知,若這種「節奏」過度,最終可能引發市場破裂。
也暗示了高市早苗希望出台刺激政策會引發市場對日本政府債務風險的擔憂,同時隨着日本準備退出對利率曲線控制的方法(YCC)交易員可以重點關注長期利率的走勢,來研判市場對日本政府寬鬆的預期。
高市陣營相繼表態,希望提振日元
交易員們已大幅修正對日本央行即將收緊政策的預期。此前市場定價顯示,10月日本央行或加息14個基點,年底前累計加息19個基點;而當前這兩項預期已分別回落至5個基點與15個基點——這一變化無聲印證,高市早苗的勝選使政策傾向轉向「耐心等待」,而非「先發制人」。
作為其核心經濟顧問之一,本田悅朗直言:10月加息「大概率難以實現」,若「條件具備」,12月或實施25個基點加息。
這絕非鷹派立場,而是一隻「具備合理託詞的鴿派」。他提及日元走弱時稱「匯率突破150便有些過度」,這番表述更像是在呼籲市場冷靜,而非傳遞擔憂信號。
但即便是在其陣營內部,政策信號依舊模糊。相田卓司提出的觀點——明年1月前或再加息25個基點,隨後進入長期停滯期直至2027年——進一步加劇了市場迷霧。當政策迷霧增厚時,交易員們總會做出慣常選擇:不再糾結于政策原則,而是順應市場趨勢交易。日元走弱並非源於信心喪失,而是信心被「貨幣化」的結果。
歐元區政治困境助推美元是日元貶值額外誘因
橫跨大西洋,歐元也遭遇自身的政治「橫流」。法國的勒科爾尼事件——辭職、撤銷、重啟談判——令市場陷入緊張。
歐元兌美元匯率跌破1.1650關口,又一個具有象徵意義的點位徹底失去「神聖性」。這場最初的財政爭端,如今已演變為對歐洲第二大經濟體的信心測試。馬克龍在政治博弈與政策停滯間艱難平衡,最終或許不得不選擇啟用技術官僚作為臨時解決方案,或是提前舉行大選——無論哪種選擇,都意味着更多政策搖擺,更少明確方向。
這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對稱性:歐洲與日本,兩個經濟體正與同一個「難題」角力——如何在不引發債市恐慌的前提下,為經濟增長提供資金支持。
兩者均承諾承擔責任,同時又在悄然試探市場耐心的邊界。兩者也都逐漸意識到,「財政積極主義」在收益率曲線開始異動前,聽起來始終頗具吸引力。
交易員沉迷利差交易,日元承受重壓
由於日元低息的特點,外匯市場交易員通常選擇借入日元,存入高息地區,而此次在日元前幾個月走強的背景下,高市早苗登場,使得交易員借入日元后不但可以獲得息差收益,還能獲得因日本國內大概率政策轉向而使日元貶值帶來的匯率收益。
當前,日元正背負着這場試驗的重壓——在全球利差交易熱潮尚未降溫的背景下,它再度成為「可靠的」融資貨幣。
而歐元正受制於自身的政治後遺症,無暇引領市場。在這個充斥着相互矛盾的政策論調、信心飄忽不定的市場中,交易員們追捧波動性,渴求收益,同時日本國債市場也不像之前能夠保持穩定的低利率(日本央行選擇出售ETF,並選擇減少國債買入),這都刺激了交易員激進借日元、拋日元的行為。
日元展望,日元會一直貶下去嗎?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日本政府可能加碼寬鬆的背景與安倍時期射出寬鬆三支箭相比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美元兌日元多頭或將面臨現實檢驗
當下的政策絕非安倍經濟學的「三支箭」,而是溫和得多的舉措——一場披着熟悉說辭外衣的可控再通脹試驗。
同時2013與當下對比:從「通縮寒冬」到「通脹出籠」的格局發橫了巨變。
2013年與當下的差異可謂天差地別。彼時,日本仍深陷通縮的漫長寒冬:經濟體中,收銀機陷入沉寂,薪資停滯不前,商品價格彷彿永遠定格。當黑田東彥執掌日本央行時,他如同十字軍戰士般整裝待發,宣稱向通縮宣戰,並誓言實現2%的通脹目標——彼時這一目標遙遠得如同北海道的春天。
「三支箭」——財政擴張、量化寬鬆「彈藥庫」、結構性改革——不僅是政策工具,更是明確的意圖宣示,其核心使命是創造通脹,而非遏制通脹。
時光跳轉至當下,日本的宏觀經濟格局已面目全非。通脹這隻「精靈」不再隱匿,而是早已出籠,在市場中遊走。
物價漲幅突破2%,薪資呈現小幅上行,選民們已切實感受到家庭預算的壓力。這並非由資產負債表催生的理論性通脹,而是真實可感的通脹——受燃油成本、進口投入及政治敏感度共同驅動。
在這一全新背景下,植田和男並非手持火炬的英雄,而是手握手術刀的外科醫生:他的職責不是點燃通脹,而是在不扼殺脆弱經濟增長動能的前提下,防止通脹演變為長期頑疾。
他正以「慢動作」節奏加息,並非因膽怯,而是日本債務與GDP之比的現實處境令他別無選擇。每一次漸進式調整都需以財政穩定為考量,日本央行每一次縮減資產負債表,都是在無聲宣告:寬鬆貨幣時代已然落幕。
植田和男與黑田東彥截然不同——他審慎、深思熟慮,且敏銳洞悉:在當前經濟周期階段,加息過慢雖有問題,但加息過快則可能引發災難性後果。
這也正是為何那些認為美元兌日元將飆升至160關口的觀點顯得站不住腳——當下的宏觀環境與2013年已完全不具備對稱性。如今並非激進寬鬆政策的新起點,而是溫和再通脹進程的緩慢收尾。日本已無需通過貨幣大幅貶值維持競爭力:製造業利潤率或許傾向於弱勢日元,但政治考量與通脹現實均表明,不應任由日元匯率失控下探。
交易總結:
之前文章多次提示過,美元指數可能會反彈或者迎來反轉。數月來,做空美元兌日元始終是全球市場中最擁擠的交易標的之一,也是押注利差收窄最純粹的操作方式。
但「舒適型交易」的結局向來一致——以「不適」收場。而這一次,這一交易策略恰好被直接送入止損「絞肉機」——反覆翻轉、壓平,最終以失敗告終。